徜徉 Modest

CP：Shinkai

Author：徜徉

Paro：架空

WordNumber：5600+

 

SUMMARY：末世之中，平凡人的爱情故事

 

 

于梦中醒来之时世界仍在一片寂静中沉睡，厚重的窗帘叫人看不清天色，工藤新一揉着眼睛伸手去够床头的时钟，却在起身之时被身旁的恋人搂住了腰。他转头，黑羽快斗眨着澄澈的双眼投来目光，湛蓝的眼底暗涌着难以言状的情愫，工藤新一透过那层厚厚的护目镜和口罩捕捉到恋人的情绪——他是在笑吧。

 

工藤新一很久没有见过恋人的面庞，甚至快要忘记肌肤相贴的触感。时至今日，全球几十亿人口不得已终日佩戴口罩和护目镜，穿着密不透风的防尘服——说好听是防尘，事实上，失去了防尘服的保护，暴露在污浊空气中的皮肤不出几秒就会产生过敏反应。这身衣服的使命远比革除尘埃更加沉重，却被人类轻描淡写地冠以这样的名称，想来，也有倔强和悲哀。

 

地球生了病。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疾病，只不过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和一座城市的消失。慢慢的，空气中弥漫了伤人肌肤的气体，头顶的天穹再也无法柔和太阳的光线，人类穿上防护服隔绝空气，减少日间出行来躲避阳光，却防不住随之而来愈渐频繁的地震、海啸——陆地已经被海水侵蚀得面目全非，人类，早已退无可退。谁也说不准地球还能坚持多久，人类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次海啸爆发之时，海水轰然灌入陆地，名为人类的物种与他们曾引以为傲的、繁荣过的文明，便尽数华为泡影。岌岌可危的人类文明在荒芜的大地上萌芽、开花，最终向荒芜走去。

 

经由科学预测，今天将是日本沉没海底之日。

 

于朝日初升之时。

 

凌晨五点半，他们比闹钟抢先一步醒来，在黎明乍现的微光之中相拥，黑羽快斗伏在他的耳边说：“生日快乐。”声音透过厚重的口罩传入耳畔，如同裹了一层朦胧的纱，显得更加柔软与温和。只可惜少了一个亲吻，工藤新一有些失落地想着。黑羽快斗牵起恋人的手，问道，“趁着天还没亮，我们出去走走吧？”

 

黎明乍现，日光不至于灼伤肌肤。

 

街上空无一人，早在浩劫爆发的伊始，人们就失散于这座城市——但即便逃得再远，最终也难逃迎接末日的命运，还不如在最后关头保留几分坦然和端庄。他们行走在海岸线上，浪涛拍打海岸发出悦耳的旋律，海风呼啸而过，留下空气悸动的痕迹。这可一点不像要夺人性命的样子，原来海洋也有温和的一面。只可惜隔着一层衣料，要是能亲身感受的话，会美妙许多吧。工藤新一有意无意地想着。他忽地忆起多年之前，还不需要身着厚重防护服的年代，那个名叫黑羽快斗的少年将海螺送到他耳畔，咧开少了一颗门牙的嘴笑意盈盈地说：工藤君，海螺里面有大海的声音喔。

 

工藤新一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大海的声音，和他的容颜。

 

那个时候，他想吻他。

 

他们的公寓原本不沿海，他们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黑羽快斗就幻想着能有一套沿海的房子，这样以后他们就可以坐在落地窗前，一起裹着羊绒毯子静静欣赏火红的夕阳沉到海平线之下的美景，还可以在圣诞节到来时贴满一整扇落地窗的装饰贴纸，有温馨的房间、夜风、大海、和他。甚至在那什么的时候还可以……黑羽快斗脸红了，黑羽快斗不敢想，黑羽快斗恼羞成怒转身就走，留工藤新一可怜巴巴地在原地满头雾水。只可惜当时大学期的少年人并没有支付这么大一笔钱的经济实力，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买了独栋公寓。某种意味上，还真要感谢这场灾难，海水淹没了大片陆地送来一套海景房，也算圆了他们少年时代的梦想。

 

其实不沿海也没什么不好吧？工藤新一把手插进衣兜，转头注视着恋人的侧脸。因为住得离学校不远，所以两个人可以每天一同搭电车上学。早上他孩子气的恋人总是起不来床，被他从被窝里拽出来、套上衣服，一路上半拖半抱直至坐上电车都瞌睡十分，然后，在这大约十分钟的路程里，黑羽快斗就靠着他的肩膀再一次陷入梦中。工藤新一极尽温柔地替他关上车窗，也在这十分钟的路程里，静静地欣赏恋人的睡颜，用目光无数次勾勒出他面部的轮廓。时间静静流淌，编织出柔和的曲子，述说这岁月静好。

 

偶尔，工藤新一会偷偷俯身，亲吻熟睡中恋人的脸颊、眼睫、额头。然后飞快坐直身子，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把刚才的行为全部归咎于鬼迷心窍。只是也偶尔有时候，本该在睡梦中的黑羽快斗勾起了嘴角。

 

憋笑应该很辛苦吧。

 

清晨六点钟，路边的灯火还在闪烁微光。点点橙黄跃然入目，为这寒冷的、末日将世的人间装点了几分暖意。只可惜这样的美景，又能再坚持多久呢？工藤新一垂下眼，有些怅然地想。黑羽快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凑过来握住他的手。

 

“啊，我们到了！”

 

黑羽快斗欣喜地惊呼出声，工藤新一闻言抬头打量，发觉他们已经站在学校门口。自浩劫来临至今，大学早已停了课，长期无人打理的大门与牌匾生了锈，斑驳的锈迹诉说起一段沧桑的历程。教学楼门没有锁，里面四处飞散的纸张和遗失的半双皮鞋将停课前的慌乱与动荡展现在眼前。水晶吊灯不再透亮，地面积累了厚厚的灰尘，连盘旋而上的楼梯也一片狼藉。

 

这所学校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工藤新一抬头凝望一级一级的楼梯，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开学那日，那个身穿学士长袍、手中抱着两挞厚厚资料的少年倚靠着二层的楼梯栏杆，欣喜地挥着手喊道：“新一，在这边！资料帮你领过了，再不上来就赶不上开学典礼啦——”

 

彼时的他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迷了路，气喘吁吁赶到时，听到名叫黑羽快斗的少年在来去匆匆的人潮中大声叫他的名字。那一刻，世界掉了颜色，喧嚣归于缄默，只剩鲜艳的少年和动听的嗓音，在他心中搅动起惊涛骇浪。

 

地球与环境科学这门专业总有做不完的科研和实验，在懵懂的第一学年，每一次实验过程都称得上兵荒马乱。只有工藤新一仿佛天选之子，创下了几乎零失误的纪录。于是他被老师放到最靠近讲桌的试验台，据说是要当做镇班之宝来镇压实验室的邪气。工藤新一表示无奈，但更无奈的事情还在后面。讲桌上放着实验耗材，偶尔有实验小组材料不够可以随便取用。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某个名叫黑羽快斗的同学一节课下来要取几百趟材料是怎么回事？而且还偏偏绕整整半个班的远路专门从他面前经过，还有意无意地偷偷看他两眼。又取导线？拿了这么多，莫不是要串起来跳绳玩？工藤新一暗自吐槽，终于在黑羽快斗又一次上来取耗材的时候，他将自己种类齐全归叠整齐的材料盒递给对方，并极为贴心地补充道：“你尽管用，先不用急着还我。”而后者则愣了几秒，接着突然红了脸，工藤新一满头雾水地将材料盒塞进他的手中，目睹了少年惊叫一声然后转身跑走的全过程。

 

什么嘛。工藤新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

 

在他们的第三学年，他们跟几名同学联手申请了科研项目。工藤新一不负众望地成为了组长，而黑羽快斗则终于审批下来了玻璃花房。面积不大的恒温花房是他们的生态实验基地，组员们又在里面加了许多设施，微缩的山川湖泊、日月星云，出生在这一方天地间。地科的学生是不折不扣的理工脑，而黑羽快斗不一样，他在花房的一隅、一个阳光正好的地方撒下了玫瑰种子，给这方空间增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不过你为什么要种这些花？”一次午休时间，工藤新一脱了白大褂直接坐在柔软的草坪上，一边闭上眼抬头迎接温暖的日光，一边随口问道。

“你这种脑子是不可能理解的。”黑羽快斗翻着白眼看向他。

“切，你得先告诉我，才知道我能不能明白啊。”少年人被激起了斗志，不服气地反驳道。

“咳嗯，传说而已……”黑羽快斗移开视线，用极低的音量悄声说，“玫瑰盛开，适合表白。”

传说，自己亲手种下的玫瑰盛放之时，暗恋已久的人便会同你心意相通。

工藤新一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黑羽快斗则红了耳根埋头用铲子戳着土。微风悄然掠过耳畔，卷走了心脏悸动的声音。

 

依我看，传说都是骗人的。工藤新一笑意盈盈地想。

 

 

不然为什么玫瑰还未破土而出，我便早就与你心意相通？

 

 

在第四学年的伊始，玫瑰盛放的季节，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确定关系的那日黑羽快斗在学校礼堂撒下了几千叶漫天飞舞的花瓣，白鸽在奏响的钟声里飞上天际，他表白的话语也打好草稿背了整整一周，想不到却被工藤新一抢先一步单膝下跪掏出戒指，在花瓣雨下、围观众人的欢呼祝福之下、在黑羽快斗感动到几乎落泪的目光之下，坚定开口：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自此，天地间不再有比这更浪漫的情话。两个相识十几载的少年，终于修成正果。

 

 

天赋加努力，他们的人生也算顺风顺水。只是科研项目也有进展不顺利的时候，组内在攻坚的第三阶段产生了严重分歧，关于生态环境和人类福祉的争论始终找不到平衡点。最终组长工藤新一在“增进人类福祉可以一定程度上以牺牲环境为代价”问题上做出让步，才得以平息组内战火。只是这个不欢而散的会议直到最终都没能给“一定程度”设定标准。

 

知道要限制程度，却不给出标准。

 

这与全体人类的行径很像不是吗？

 

 

……

 

 

“是这里了，你闭上眼睛！”黑羽快斗将恋人带到他们曾经的玻璃花房前，说道。隔着一层厚厚的护目镜，工藤新一看到他满含笑意的眼瞳。

“什么？”

“当然是为你准备的SURPRISE！”

 

工藤新一阖眸，在恋人的引导下走进这个许久无人问津的花房——这里曾是承载他们梦想的摇篮，他在心中默念3、2、1，然后轻轻睁开双眼——

 

他看到一如告白当日漫天飘落的花瓣雨，还有映射在洁白墙壁上的全息投影。影像仿佛时光回溯般讲述着他们的故事，讲述着他们人生中拥有彼此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他看到，电视上科学家们给日本这片陆地下最后通牒时，恋人轻轻握上他微凉的双手。

他看到，灾难来临之时，黑羽快斗与涌动的人群逆向而行，焦急地在人海之中找到他，在人潮的背面，紧紧拥抱他。

他看到，在海水第一次轰然灌入东京市，民众在绝望和混乱之中四散奔逃时，他将黑羽快斗拉入怀中用力亲吻，诉说着从未出口的我爱你。

 

黑羽快斗笑起来，一字一句地说，“生日快乐，新一。”

 

这下，不论付出什么都值了。工藤新一想道。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叫嚣，一份忍耐已久的冲动在体内萌芽滋长，如同藤蔓一般攀附心脏，连同这漫长时间里求而不得的磨人和末日将至前的疯狂放纵混杂在一起，驱使他抬头看向面前一直陪伴他走过无数个岁月、直到末日降临、至死不渝的恋人。

 

“我想吻你。”

 

话语出口，他听到心脏一如年少般悸动的声音，听到了朝日初升、日光刺破云层的响动，听到微风卷着斑驳的尘埃悄然而过，也听到了藏在海螺中的、大海的声音——

 

海水来临之时，他们摘下口罩和护目镜，紧紧相拥着彼此深情地亲吻。

 

就让这份铭刻在灵魂之上的爱意尽数熔铸于亲吻。

 

就算躯体沉入幽深海底，星球在隆隆声中走向湮灭，千百年积蓄的人类文明终如流星坠空——

 

而爱隽永。

 

可惜他们没有看完那份精心准备的全息影像，那些被按下回放键的他们的故事，正进行到了那些浩劫未临、阳光正好、处处鸟语花香又生机盎然的年岁。幼年的黑羽快斗牵起工藤新一的手，并肩坐在夏日清凉的树荫下听着海螺。大学时的他们坐在学校柔软的草坪上，阳光洒在身上透着暖意，黑羽快斗欣喜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雪糕棒上印着中奖的字样，搂起工藤新一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而后者只是递去一个白眼，低下头去继续悉心帮对方整理课堂笔记。同居的第一天两个少年的脸上都写着惴惴与期待，黑羽快斗紧张起来便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多话，担心这样下去恐怕一晚上别想睡的工藤新一觉得实在应该采取行动，于是再一次抢先一步上前，以吻画上了句号。

 

 

这个世界本应美不胜收。

 

 

……

 

 

“新一……新一！”

 

工藤新一于梦中惊醒，窗外仍是一片朦胧的微光。他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冷汗从额角滑落浸透衣衫。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他的恋人正焦急地摸上他的脸颊，身上没有骇人的全套防护道具，只薄薄地套着他的衬衫。工藤新一恍惚间愣了愣，慌忙地抓着对方的手臂问道：“你的防护服呢？！”

 

“什、什么啊？你做了什么噩梦吗，新一？”黑羽快斗迷惑地皱起眉头，有些吃痛地吸了口冷气。

 

什么？工藤新一难以置信地眨着眼，连忙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

 

05:30 AM   2020.05.04

 

我、我这是梦到了很多年后吗？那些事情都不是……

 

彻骨的放松感倾倒下来，工藤新一不知所措地沉浸在劫后余生的震撼中，他一下子把恋人紧紧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感叹着太好了，连向来沉稳坚定的声音都微微有些发颤。黑羽快斗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部，笑着抚慰道，“是不是这两天太辛苦了？八点多还要开会呢，趁时间还早，赶快再睡一会儿吧。咱们的项目到了攻坚期，分歧要赶快处理才是，组长要是病了，让别人可怎么办。”是啊，都怪工作太辛苦……工藤新一有些无奈地闭上眼，想道。还真要拜自己最近翻阅的资料所赐，几百册都在讲环保议题和地球科学，吃饭睡觉都在看，连卧室地板上都堆着好几本书吧！不做这样的梦才怪呢。

 

现在正逢他们科研项目的攻坚期，担任项目组长的工藤新一被“生态环境与人类福祉”的议题搞得头痛万分，究竟要不要让步也是他所纠结的问题。只是，这个看起来不真实的梦不应是空穴来风，如果按照梦中的路再走一遍，很难说不会成为真实。工藤新一想道。

 

梦里的他没有给出标准，即便影响微不足道，但地球病入膏肓，他终究也有责任。

 

每个人都难辞其咎。

 

黑羽快斗并不知道此刻恋人的心理活动，也暂时还不知道对方在噩梦中究竟见到了怎样的景象，只是在他温热的怀中茫然地挣动了一下，接着坐直身子捧起他的脸颊，笑盈盈地说——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工藤新一在梦中几次听到这句祝愿，却只有这一次，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真实与心动。梦里一直想做未做的事，现在终于不再有任何阻碍。

 

“你有什么愿望就——呜哇！”

 

黑羽快斗话还没说完，只感觉视域内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工藤新一正舔着嘴唇把他压在床上。等等、新一，现在天都该亮了，你做什么也要看看时间……！更何况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有过一次了吗！黑羽快斗慌乱中伸手捂上对方的嘴，工藤新一顺势亲吻他的手心，再抬眼，一字一句地说：

 

 

“愿望就是，我想吻你。”

 

 

一缕暖洋洋的微光溜进室内，绕开床上散发粉红泡泡的这对恋人，照亮摊在地毯上的书页的两行——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不过就是一场山火，一次旱灾，一个物种的灭绝，一座城市的消失。直到这场灾难变得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窗外温暖的阳光洒落人间，翻滚的云层碰撞出灿烂的金色，晨风阵阵，早起的飞鸟唱起欢快的曲子，世界在一片祥和之中渐渐苏醒。

 

这个世界终将美不胜收。

 

我如此坚信着，并为之努力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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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

写的略赶，但还望喜欢。

 

生日快乐呀名侦探！

 

下一棒 @行无辙迹 

（放一个被删减掉的片段吧）

工藤新一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混合着冬月寒风喧嚣的背景，在一片嘈杂之中清晰异常。 

人们在惊慌中逃窜。 

黑羽快斗举着手机久久不能发声，工藤新一与涌动的人群逆向而行，在人海之中找到他，拿出绒布盒中安放的戒指，在人潮的背面，单膝下跪。 

黑羽快斗笑了，又差点哭了。原来到了最后，动人心魄的还是最简单的情之一字。